图源:https://rentontour.net/
要说有哪一部音乐剧最能代表二战结束至上世纪末的美国亚文化,那一定是《吉屋出租 (Rent)》。剧中穷困潦倒的青年艺术家们蜗居在现代化大都市冷灰色的水泥丛林的夹缝间,用自己的创作不懈地歌唱着爱、自由与活在当下,用手稿和旧海报点燃微弱却绚烂的火焰。
除去生活本身,要探寻他们的创作源泉,只需听一曲《La Vie Boheme》就足够了。这首歌连珠炮似的点名致敬了一位接一位的作家、电影人、音乐人,如果要为它添一个副标题,最恰当的莫过于“吉屋青年书单、影单、歌单大揭秘”。
换句话说,要想和Mark、Roger们一起玩,首先你得看看/听听这些——
【吉屋青年读什么】
1、【金斯伯格与垮掉派】
I saw the best minds of my generation destroyed by madness,
... ...
who poverty and tatters and hollow-eyed and high sat up smoking in the supernatural darkness of cold-water flats floating across the tops of cities contemplating jazz,
... ...
who were expelled from the academies for crazy & publishing obscene odes
on the windows of the skull,
... ...
——<Howl> Allen Ginsberg, 1955-56
Allen Ginsberg, San Francisco, 1955
倘若早生四十年,吉屋青年们的生活或许就与这首诗所勾画的一字不差(当然,用这首诗描绘生活在九十年代的他们也算八九不离十了)。
1955年,29岁的艾伦·金斯伯格 (Allen Ginsberg)用四段诗歌在美国文学界掀起波澜。这部名为《嚎叫 (Howl)》的作品因其内容与风格过于“离经叛道”,甚至在两年后将它的出版人送上了法庭。最为离奇的是,庭审现场请来了多位来自高校或出版机构的文学专家,评判这首诗是否具有所谓的“文学价值”。
有关《嚎叫》庭审的报导,截图出自2010年电影《嚎叫 (Howl)》
当然,现实很快给出了肯定的答案,金斯伯格以及他在《嚎叫》中所描绘的“这一代最杰出的头脑”——垮掉派 (the Beat Generation)在美国现代文学乃至文化中都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与金斯伯格同属于垮掉派的另一位作家,威廉·巴勒斯 (William Burroughs),其作品《裸体午餐 (Naked Lunch)》同样是上过法庭的书。《La Vie Boheme》中唱到的种种“不可描述”都不及这部作品的冰山一角。但与《嚎叫》一样,《裸体午餐》的文学性与真实性超越了它对传统道德的挑战,这让它成为美国文学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裸体午餐》画上了美国图书审查战的句号。
William Burroughs
插播一则趣闻:巴勒斯最初将这部作品命名为《Naked Lust》,但由于字迹过于不羁,金斯伯格在阅读原稿时误认为《Naked Lunch》,这才有了现在的书名。
虽然名称里有个“派”字,垮掉派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文学流派,他们更像是一群因对生命、对艺术、对世界怀有同样质地的力比多而聚集在一起的朋友。每个时代都会有属于这个时代的离经叛道而又创造力满溢的声音,就像吉屋青年们一样。而在纵向的时间河流里,垮掉派的叛逆指数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在位于旧金山北滩的垮掉派博物馆的入口处写着一句话:垮掉派作家之于文学,就如猫王之于音乐,又如詹姆斯·迪恩与马龙·白兰度之于电影。
笔者友人摄于垮掉派博物馆
或许是疯狂过后的沉淀,又或许是东方神秘哲学的吸引,二十世纪中后期,金斯伯格等多位垮掉派作家都浸润于佛教文化。与此同时,冥想、瑜伽、素食等活动及生活方式和摇滚乐及种种社会运动一样,在西方年轻人当中日渐形成潮流,为艺术家们带来近似但又不同于以往的精神幻境。《La Vie Boheme》中惨遭嫌弃的“素肉丸意面”,以及被列入歌颂列表的瑜伽与佛陀,便是这种在当时意外成为新潮的另类青年文化的显露。
2、【桑塔格与艾滋】
如果说,《La Vie Boheme》中唱到的一切有关艺术、爱与激情的事物都是吉屋青年们“生”的支柱;这首歌,或者说这整部作品里还存在着另一股他们不得不拼尽全力与之对抗的“死”的力量,那就是艾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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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背景下,苏珊·桑塔格 (Susan Sontag)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出现在吉屋青年的致敬名单里。这位艺术评论家与波伏娃、阿伦特并列被称作西方当代最重要的女知识分子,这一称号本身就意味着强烈的叛逆精神和惊人的创造力,与吉屋青年的追求不谋而合。而使她“脱颖而出”,成为三位女性中唯一被写入歌词的一位,除了名字契合韵律,更重要的是她的著作《疾病的隐喻 (Illness as Metaphor and AIDS and Its Metaphors)》精确地牵动着吉屋青年们的神经。
Susan Sontag
上世纪70年代,桑塔格被确诊患有乳腺癌,并接受了乳房切除手术。癌症治疗及康复时期的经历让她开始反思疾病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在社会上被赋予的种种隐喻,以及这些隐喻对病人身心造成的影响。从19世纪的肺结核到20世纪的癌症,这些在当时甚至至今仍然令人闻风丧胆的疾病背后不仅仅是死亡的阴影,还有“浪漫的情感爆发”或是“潜伏”与“侵入”等隐喻,这些隐喻在政治修辞中的广泛应用使疾病与沾染疾病的身体被包裹在日益增厚的附着物中。
1978年,桑塔格发表了论文《作为隐喻的疾病 (Illness as Metaphor)》。三年后,艾滋病被发现,迅速引发了世界范围内的艾滋危机,以及长达数十年的艾滋恐慌。在这种恐慌下,诞生了许许多多探讨艾滋病的作品,例如首演于1992年的音乐剧《假声 (Falsettos)》,描绘了这种疾病对患者,尤其是当中的同性恋者的心理及社会关系所带来的改变。同样的话题在《吉屋出租》中也有论及,如桑塔格所说,艾滋病的出现恰恰适应了疾病的隐喻化,而其中的大多数隐喻对患者而言往往是更进一步的伤害。1989年,桑塔格出版了她的另一篇长批评文章《艾滋病及其隐喻 (AIDS and Its Metaphors)》,文中对这一话题的讨论不仅让她的名字被90年代那群生活在艾滋阴影下的青年们牢记于心,即便在三十年后的今天也毫不过时。
Falsettos, Photo by Joan Marcus
除去这个沉重的理由,桑塔格成为吉屋青年的必读作家之一,还与她的另一本书有关。《反对阐释 (Against Interpretation and Other Essays)》是桑塔格的一部早期文集,也是《疾病的隐喻》的基础。她在书中反对用简单化、对等式的阐释歪曲艺术作品的“内容”,而提出用一种“新感受力”去欣赏作品。在动用理性进行阐释之前,先用自己的感觉去接触作品,这无疑是站在学院派对立面的吉屋青年们更为青睐的感受艺术的方式。想必无论是Mark、Roger 还是 Maureen,都期望着自己的作品也能够被人们用这样的“新感受力”去接受,然后在月光下发出 “Moo ” 的呼号。
现在公开一条来源并不可靠的情报:据有关人士透露,在Mark兜里还有几块钱的时候,他的私人书单里藏有一本桑塔格的《论摄影 (On Photography)》,里面还凌乱地夹着几篇她关于法国电影新浪潮的评论。
3、【《村声》周报】
除了一部部文学著作和艺术评论,人手一沓的《村声 (the Village Voice)》周报也是吉屋青年的标配读物。
the Village Voice
谈及美国现代亚文化,就不得不提起格林威治村。如同美国版的巴黎左岸,这个位于纽约曼哈顿西部的街区是大量艺术工作者的聚居地,包括垮掉派在内的许多美国作家,以及鲍勃·迪伦等人都曾在这里留下过生活与创作的印记。尽管深陷高速运转的纽约市,格林威治村象征着一种迥异于大都会的紧张日常,又与战后主流媒体竭力宣传的祥和小镇生活相决裂的波西米亚式生活,而诞生于此的《村声》周报无异于这座都市的角落里迸发出的一股异声。
1955年,美国作家诺曼·梅勒 (Norman Mailer)与他的两位朋友,丹·沃尔夫 (Dan Wolf)和艾德文·范彻 (Edwin Fancher)共同创办了《村声》,在纽约街头标志性的红色塑料箱上免费供人取阅。从创刊到2018年正式停刊,《村声》周报在这63年间始终充当着美国另类与新潮文化传播的载体。
East Village,图源维基
80年代,受房价等因素影响,青年先锋文化的大本营逐渐从格林威治村转移到与之相邻的东村,也就是吉屋青年们的居住地,同时也是《吉屋出租》这部作品的诞生地。东村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格林威治村激进的艺术氛围和自由的生活方式,当然也继承了对《村声》的热情。当Mark在《La Vie Boheme》中唱出“to the Village Voice”,不仅是在向吉屋青年们最为珍贵的发声平台致敬,更是向波西米亚的精神标志致敬。
图源:https://rentontour.net/
当然,吉屋青年的必备读物远不止以上这些,玛雅·安吉罗 (Maya Angelou)、兰斯顿·休斯 (Langston Hughes)或是巴勃罗·聂鲁达 (Pablo Neruda)的作品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圣经”,唯有对自由创作的追求是不容改变的。
下篇将继续揭秘吉屋青年的观影和听歌列表。
编辑:Ageha
排版:Grinner
校对:Galax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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